窦荣刚：向光而行的2023
一 、所思
兔年除夕在律所值班，趁着空闲，想写个岁末总结，留个纪念，也向关心自己的友人们报个平安。
前天发朋友圈，还以为今年是虎年，经人提醒才知道错了。按传统的虚岁计算，农历兔年是我的知天命之年。岁知天命，已不复再有对时间甚至年份的那种在意和焦虑，只是想着在已不算悠长的光阴的水流中泛舟，趁手臂还挥得动楫桨，多激起几朵美丽的浪花。
兔年的我，虽经历许多，却很少焦虑，如果有的话，也多数不是为自己——位卑未敢忘忧国。
人生是什么？这是个年复一年都在思考的问题。
最欣赏的始终是布里安•戴森的哲理散文《让生活之泉涓涓不息》中的观点：人生是一场游戏。对此，目前我的认识是：人生是一场游戏，但仅有一次，因此你不得不倍加珍惜它，认真投入地去做，去发光发热，去争取好的结果；人生是一场游戏，仅此而已，因此你不必对它的结果过于执著，只需向着光明、怀着热望，尽情经历和体验它只有一次的过程。
这么想着，不仅可以治愈焦虑，同时也减少了对某些东西的恐惧，多了几分勇敢和坚定，更敢于向世界袒露真实的自己。
在某些重要的历史关口，如果有人多走几步，多喊几嗓子，也许就过去了。如果都做旁观者，都做沉默的大多数，结果大概率就很悲观。
用本无意义的人生，做点有意义的事，何乐不为？
在焦虑与松弛之间，我选择松弛。
在虚无与进取之间，我选择进取。
在价格与价值之间，我选择价值。
在幽暗与光明之间，我选择成为光。
二、所行
这一年，尽管外出旅行不多，却利用业余时间和工作间隙，没放过四季美景。
这一年，脚有些不适，未能踢足球，也没能组织球队活动，却在台球上找到了新的兴趣。
这一年，摄影和台球技术都有提高，更重要的，是大自然的美及有氧运动带来的精神上的愉悦、思想上的顿悟。
这一年，把稍多一点的时间给了渐渐长大的孩子和日渐衰老的父母，多了一些亲情的陪伴。
这一年，不计个人得失，深度投身律所建所30周年所庆系列活动，用自己的热情和付出为所庆增添了光彩。
这一年，连续第五年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企业合规新业务新产品的研发和实践，实现了研究成果的产品化。
这一年，成功组织了两期“潍坊律师刑研社”活动，王跃进法医、张亮律师激情洋溢、见解独到的现场授课令刑研社的律师同行朋友们茅塞顿开、获益良多。
这一年，第五次为潍坊学院政法学院学生参加全省大学生模拟法庭比赛担任顾问，全程指导，帮助他们在31支参赛队中获得了第五名的历史最好成绩，也让今年获颁的潍坊学院政法学院兼职教授称号实至名归。
这年冬季，在30周年所庆和李万兴主任追思会结束后，我开始了筹划多年一直搁浅的个人刑辩专著写作计划，希望通过一个个鲜活的案例，把自己从事刑辩工作20多年的思想经验，凝聚成一份献给行业、社会、律所和自己的礼物。
……
如此一来，这一年能用来做刑辩业务的时间就比较有限了。再加上我接案子爱挑拣的毛病、做案子事必躬亲力求完美的风格，能接的案子就更少了。其中有几件已经有了最终结果，有的还需要进一步等待或努力，但所幸都做出了价值感，有几件案子的结果还有超预期的惊喜：
（一）《无辜者》
前年年底结案的济南市两级法院审理的某行业巨头企业经理人马某被公司控告职务侵占罪案，经我带领团队历经两年半辩护，一审法院判决宣告无罪，二审发回重审后一审法院在准备二次判决无罪当天检察院撤回起诉，案件以马某彻底无罪告终。这起案件2023年还被评选为“律媒评杯”2022年度全国十大有效辩护案例。
今年年初我们代理马某向济南市某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国家赔偿，最后经过协商，马某获得了40几万元的刑事国家赔偿金。但他竟然把这笔用自己两年的自由换来的钱都捐给了公益事业，还写了一首诗，托我修改后帮他发表。我一直忙，也一直没想好发在哪，其实也没怎么修改，借这个机会发布在这里，也算兑现了一个承诺——
无辜者
我很想告诉命运我是无辜的
我不过是时光的过客
我像穿越一片树林一样
穿越无数生命
像路过一段晨曦一样
路过另一个我
我把希望裁成翅膀的样子
赠送给孩童、痛苦者和其他路过的人
仿佛赠送一杯美酒或一个美梦
或赠送一朵正在歌唱的羞涩的花
是的，这便是我的罪过
我的罪如烈日炎炎下的冰雪
或寒冬凛冽时的野火
我的罪是馈赠或接受馈赠
我的罪是路过时下的那场雨
让每一步都留下火一样的印迹
我的罪是用带着余烬的手指
在石壁上画出新的世界
但我是无辜的
就像林子里橡树上即将成熟的果实
以及树下哭泣的婴儿
我跟它们一样是无辜的
同样向往大地、雨水和风
它们是那样的纯洁天真
而我不过是一个穿越林子的过客
（望山 2023.04.21）
（二）幸运者1
赵某是潍坊一家生产农资的公司负责销售副总经理，公司向东北某地销售的一批化肥出现质量问题，赵某作为直接责任人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并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我们阅卷后向审查起诉机关提交了书面辩护意见，提出并严密论述了赵某不构成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以及即便构成犯罪也属于单位犯罪的辩护观点，主办检察官收到我们的辩护意见后主动打来电话，要我们再寄一份给他，他好转给侦查机关参考。此后侦查机关经两次退回补充侦查后，2023年6月和12月底，赵某先后收到了侦查机关寄来的《解除强制措施通知书》和《撤销案件通知书》，撤销案件的理由是没有犯罪事实。
（三）幸运者2
江西某纺织品公司合伙人张某（女）因涉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被山东某地公安机关逮捕，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涉案偷逃税款金额700多万元，法定刑期十年以上。其家人经人推荐委托我为张某辩护，在了解案情后经团队研究发现不仅定罪证据存在不充分的问题，案件侦查也存在严重程序问题，遂针对上述问题展开辩护，并在庭前会议中提出非法证据排除。后与检察机关协商，检察机关同意以证据更为充分但数额明显更小、量刑明显较轻的其他罪名起诉，张某获得判三缓四的轻缓处理得以获释回家。
（四）幸运者3
唐某（女）系北京某网络直播平台公司负责视频聊天APP推广对接工作的职员，因平台主播在与男性客户视频聊天中存在诈骗行为，同时其在工作中存在收受推广公司回扣20余万元的受贿行为，因此被山东某地公安机关逮捕并同公司负责人、股东、数十名主播及公司其他部分职员一起被移送审查起诉。我们接受委托后经阅卷及会见沟通，在确认唐某被指控罪名成立且唐某同意认罪认罚的情况下，与审查起诉机关积极展开量刑协商。由于在前年一起案件中我曾跟本案主诉检察官在法庭上激烈交锋，迫使公安机关同一事项做了三次重新鉴定，原本担心这次沟通不会很顺，但实际却是特别顺利。事先判断两个罪名能合并建议四年刑期就很理想了，沟通过程中发现检察官对我们的很多罪轻辩护意见都表示赞同，于是趁热打铁，争取到了三年的合并建议刑期，只是没有缓刑建议。
庭审中，在当事人认罪认罚的基础上，我又针对唐某的其他从轻情节进行了有力的辩护，辩护观点得到了多名同案被告人的辩护律师以及唐某的称赞。借助有效的庭审辩护，在庭后宣判前非常紧迫的时间里，又经对主审法官进一步说服争取，将唐某两个罪名的合并刑期进一步降为两年六个月，并适用缓刑，帮她顺利走出了看守所。
上述四位，最终都是幸运的。这份幸运不仅来源于律师的帮助，还因为他们自己的坚持，以及遇到了公正且有温度的司法者。
（五）西安故意杀人案：大概率也是无辜者
这是一起发生在十二年前西安市一个移动缴费厅内的凶杀案，因为一元钱的话费起争执后凶犯外出买刀返回将营业员捅刺致死。我在2023年夏天该案庭前会议结束后以救火队员的身份紧急接受委托介入辩护，正式开庭前用七天时间阅卷、一天时间会见，发现了核心定罪证据的多个真实性与合法性的重大疑点，尤其是监控视频中凶犯外貌、生理特征与被告人不符的问题以及物证来源不明等足以推翻有罪指控的明显疑点，并在两次庭审和辩护意见中做了系统论述。被告人始终不认罪，也不愿赔偿。2023年年底一审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但经一审辩护一些真相已浮出水面，期待通过后续的艰苦努力，让正义得以实现。
还有三四件案子，也是开完庭了还没结果。
三、所在
也许所谓知天命，所知的不过是：向死而生。
这些年来，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总有很多计划和想法，不能实现。
现在，我想我已经基本兑现了压了我好多年的一些责任和承诺，心中有一丝重获自由的快乐和轻松。
接下来，且把自己的愿望一一实现吧。
美好并不遥远，它就在你我心间。
